第 23 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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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到了猎场内围, 颜意才发现,是有老虎、狼、狐狸、兔子等猎物的,这些猎物和囚犯一样四处奔窜。
有比较凶残的老虎和狼会冲上来, 但基本上能被送进皇家猎场的猎物, 只能添加刺激, 不会凶残到能吃人的地步。
颜意坐在郁宴身前, 这匹一看就很厉害的马儿,慢腾腾地驮着他们走。
有种布加迪威龙跑车,当成小奔奔开的感觉。
但颜意什么也不敢说。
郁宴太冷了, 是那种没有情绪起伏, 没有生机的冷, 不像是一个正常的活人。
这一刻, 颜意觉得昨晚对自己发火,给自己甩脸色的郁宴很好,不管是愤怒还是悲伤,都是情绪发泄, 都能证明他是正常的人。
烈马嘶鸣一声。
他们面前一只雪白的狐狸慌乱跑过, 它身后一支利箭破风而来。
颜意刚看到那支箭穿透狐狸皮毛,眼睛就被一只修长宽大的手遮住了。
他听到狐狸死前凄厉的呜鸣声。
那支箭会穿透小狐狸的脑袋,或许死相很惨, 它应该正躺在血泊之中。
这些颜意都不得而知。
因为他的眼睛被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捂住了, 阻绝他看到悲惨的一幕。
冷得没有人气阎罗似的人,掌心却是温热的。
颜意眨了眨眼,睫毛和眼皮一起划过敏感干燥的掌心,世界灰暗模糊但温暖安稳。
莫名地,心尖好像被戳破了一个小洞,有源源不断的温热酸软的东西流过每一处神经末梢。
郁宴不是个好人, 这是肯定的。
他暴戾,凶残,阴郁,什么样的残忍杀人手段都用过,手上沾满血还会笑。
而他,却在一只小狐狸被射死的时候,用杀过好多人的手捂住了他的眼,不让他看到这一点血腥。
颜意生平第一次生出一种他是珍宝的感觉,该被抱在怀里小心呵护的珍宝,而不是地上一棵没有归宿只能风餐露宿的野草,不是被踢来踢去的破皮球。
颜意开口,声音有点涩哑,“不用捂,我不怕。”
郁宴没拿开手,他声音不算温柔,还有一点嘲讽,“你这么胆小,不怕?”
颜意反驳:“我哪里胆小?”
郁宴冷笑,有了刚才的对比,颜意听着这冷笑都是有温度的。
“点个火都哆哆嗦嗦一身冷汗。”
颜意:“……”
那是点火吗?那是点天灯!那是杀人!
这怎么能一样!
人类天性自私,杀一只狐狸和一个人,虽然都是一条生命,但无法相提并论。
郁宴松开手:“你要看便看,等夜里噩梦缠身可别哭。”
噩梦缠身的是你。
因为知道血腥带来的噩梦有多痛苦,所以才会如此小心,过度担心吗?
颜意心里过于熨帖,以至于酸软。
为了证明自己着真不怕,颜意抬头向那边看去。
只剩下一滩血留在草丛中。
颜意:“……”
他哭笑不得,侧头看向郁宴。
“看什么?”
“忽然觉得你可爱,想摸摸你。”
郁宴:“……”
颜意:“……”
颜意闭上嘴,转过头,老老实实坐在前面装木头。
他腰腹前的那只手拉动马缰,烈马奔跑的速度开始加快。
迎着秋风和烈日,颜意感受到了骑马的畅快和肆意。
他一激动,问郁宴:“你对我这个替身都这么好,要是正主来了会怎么样?”
郁宴:“我哪里对你好?”
他没纠结这个问题,声音比萧瑟秋风还果决冰冷,“我说过了,砍掉四肢,挖掉双眼,剪掉耳鼻,做成人彘,塞进酒瓮里养着,短时间死不了,永远无法爬出来。”
颜意:“……”
郁宴笑道:“你是在担心,他来了我会把你赶走?”
并不担心。
颜意没回答,郁宴也没再说话,烈马追着烈日,速度愈加快。
呼呼的秋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颜意揉了揉眼,看到了烈马追赶的目标。
郁宴举起弓箭,眯起眼睛。
何公惊慌逃窜。
颜意和他一样心神紧绷。
郁宴握着箭,却没动。
半晌,他放下了箭。
颜意奇怪回头,看到他拿着一条黑色绸带,要向他眼睛上蒙。
颜意坚定地阻止他:“我不怕。”
他对着郁宴的眼睛说:“我要看。”
他要看他打碎曾经的噩梦根源,即便是以暴制暴。
郁宴锐利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最终说:“也罢,你好好看着,惹得我不开心会有什么下场。”
他扔了绸带,紧握马缰,马儿四蹄腾空,飞奔而出。
何公很聪明,他逃到了深林里,在深林里马儿跑起来没有平地那么快速。
可显然,能让郁宴选中的马儿没那么简单,它灵巧地穿梭于树林中,嗒嗒嗒,离何公越来越近。
郁宴再度举起弓箭,没有一秒停顿,利箭破风而出,尖锐地穿透了何公的右手。
颜意先听到一声惨叫,才看到一大片鲜血随着弓箭绷出。
这一箭虽然没有射中他的要害,但力度极大,穿透手掌时,带出大股鲜血和皮肉,小半块掌心空了。
何公面容扭曲,一边惨叫着一边捂住手继续逃,所经之处,鲜血染红了枯黄的草叶。
郁宴再度举起弓箭,这次穿透的是左手。
何公已经开始摇摇摆摆。
利箭再次飞出,是左脚。
何公变成了一个瘸子,囚服被鲜血染红。
接着,是右脚。
何公倒在地上,一边惨叫,一边用胳膊匍匐爬行,死命远离这个恶魔。
烈马的速度超过了何公,郁宴拉紧马缰,烈马越过何公,在他前面着地继续奔跑。
颜意以为郁宴放过何公时,黑马掉头,郁宴再次举起了弓箭。
颜意忍不住转头看他。
郁宴薄唇紧抿,双眸半阖,侧脸的棱角格外锐利冷隽。
树林里风声不止,惊鸟四飞,树叶哗哗作响,远处隐隐传来叫好声和欢呼声,是热闹的,是动的。
而郁宴是静的。
不是说他没有动作,而是这个世界与他无关,他隔绝了一切,内心世界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死水。
尖锐冰冷的箭再次飞出,这一次惨叫声格外凄厉,箭射在了何公的左眼上。
接着是右眼。
左耳、右耳,穿透鼻翼。
砍掉四肢,挖掉双眼,剪掉耳鼻,做成人彘。
郁宴对他说的话再一次响在心底,颜意打了个寒颤。
正午时分,出去狩猎的人陆陆续续回来。
郁宴回来时,身后的侍卫托着一个血人。
那人仰躺着,浑身被血浸透,眼窝里插着两根直直的翎羽箭,里面的鲜血还在不断流,形容可怖。
他已经发不出声音,偶尔颤抖几下。
皇后从高台上飞奔而来。
她一直端庄而明艳,带着难以忽视高傲,而此时她花容失色,满脸悲恸,抚着何公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
颜意想,何公对她应该是不一样的,至少和其他男宠不一样。
“郁宴!郁宴!你这个孽种!本宫当时为什么要生下你!”
她脸色狰狞,恨意毫不遮掩地砸向儿子。
周围的人大气不敢喘,恨不得当场聋了。
颜意握住郁宴的手。
这世上任何一个儿子,听到母亲这样痛恨的话,都不会好受吧,虽然他没有机会知道。
郁宴的声音很稳,他甚至连马都没下,高高在上地说:“母后知道您现在的身份吗?您是皇后。皇后是什么?皇后首先是皇帝的妻子。”
皇后哈哈笑,“你不登基就是要时时提醒我本宫份?”
郁宴也笑,“母后这就难以忍受了?等孤处死尉迟太尉时,您怎么办?”
皇后的笑声戛然而止,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郁宴,“那是你外祖父!”
郁宴:“母后的父亲毒害了孤的父皇,孤处死母后的父亲,天经地义。”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孽畜!”
“你一定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你注定孤独一世!”
郁宴根本不理会她,他一只腿拍了一下马腹,烈马带着他们掉头走。
两人沉默着。
颜意正想要怎么安慰郁宴时,皇后忽然从他们身后奔了过来。
她此刻狠戾的脸,看着和郁宴更为相似,让人很容易看出这是一对母子。
她紧紧攥住郁宴的胳膊,踮起脚贴近他,带着微笑弧度的红唇轻启,低声说了句什么。
那句声音很低的话,坐在郁宴胸前的颜意听到了。
她说:“何公才是你的生父。”
说完她又笑了,笑得畅快。
秋风吹过,留下一地枯叶,世界寂若死灰。
颜意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被这秋风从毛发寒到心底。
如此美艳的脸上,那勾起的红唇成了血口大盆,能吃人。
他想起来,在app上看到郁宴点何公天灯时,何公骂郁宴是畜生,是孽种。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奇怪,何公可以骂郁宴暴君,骂他禽兽,为什么要骂他孽种?
郁宴生而高贵,父亲是皇帝,母亲是皇后,这大晟再也没人比他身份高贵正统才是。
只是当时他过于震惊和愤怒,这一点点小小的疑惑,很快被其他情绪淹没。
如果,何公真的是郁宴的生父,这一切好像就说得通了。
可是,能不能不要这么残忍……
颜意心被紧紧揪在一起,鼻头发酸。
这对郁宴何其残忍。
何公曾给他一个地狱,而他刚把何公变成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郁宴拉起马缰,烈马向前奔驰。
皇后肆意畅快又恍若疯癫的笑声离他们越来越远。
过了正午,所有人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皇城街道上依然跪满了人。
而一行人不似去时那样光鲜亮丽,不少人身上沾了血。
一路走过,在路上留下压抑的血腥气。
不知道是不是这血腥气的刺激,在即将回皇宫时,发生一场小□□。
有个人跪着的老人忽然站起来,悲恸哭嚎:“太子如此残虐,是天要忘我大晟啊!”
颜意掀开帘子时,人已被侍卫一剑刺死。
老人的死引起更多人的反抗,颜意不敢再看,放下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