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公主”（1）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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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教堂里光线不好，他一直以为女孩穿着一条红色的长裙；但当女孩走到阳光下时，他才发现那实际上是一件红色的长袍，长袍之上，白色的八角十字圣洁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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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伯利恒，十字联邦中第二大的王国——伯利恒王国的都城，也是圣书中记载的神之子所降临的城市。传说在神子降生的夜里，众星黯淡，却有一颗初升的新星穿过黑夜之幕，闪耀于伯利恒的深空中，清澈星光盖过满月。至此，伯利恒城恒久沐浴于神之恩泽，虽几经易手，但自从圣尤利西斯一世从夜精灵手中光复此城后，这里也已有500余年未经战事。无数朝圣者越万里，渡千城，横跨茫茫大漠，穿越泱泱沼泽，从大陆各地聚集到这里，只为一睹圣城尊荣，沐浴神之荣光。
“伯利恒者，西陆之圣城也；传闻神子尝降生于此，故使其沐浴恩泽；环城皆为黄沙戈壁，唯城内绿树长荫；城内千塔林立，信徒熙攘，从日而夕，钟声不绝。有潺潺清泉而蜿蜒纵贯者，西罗亚也；昔有神子尝以其河水治愈盲眼之人，令其复明，使万人拥之，万人戴之，是为上主降福于此；又有苍茫连山横亘于城西者，圣殿也；令骁勇如圣殿骑士者守之，则城为无所克，万世长存……”这是百余年前大陆东方的探险家徐子晋在自己的地理著作《逶迤过千城》中写下的一段话。当时这位旅人被困在了伯利恒西面的大漠中，水尽粮绝。当他绝望的躺在烈阳之下，静待茫茫黄沙掩埋自己的时候，一位路过的圣殿骑士救下了他，并把他带回伯利恒城修养。据说，尽管他只在伯利恒逗留了短短数日，但就在这数日之内，圣城的荣光涤净了他的灵魂，让他在归国后成为了一名虔诚的信徒，终身传播神的福音。
然而，圣城的荣光却不是属于所有人的，她仅仅属于神的子民，属于那些被神所眷顾的人类。
伯利恒外城，皇后区，长夜街。
实际上“长夜街”并不是这里真正的地名，但这里的确就如同长夜一般，幽暗、阴冷，绵延无尽。腐尸般的臭味在街上弥漫着，苍蝇嗡嗡的在简陋的商铺门口盘旋；商铺周围的街道上，拖着断肢的流浪汉呻吟着爬行着，将乞讨的碗伸到每个行人的脚边。衣着艳俗的娼妓们站在街边，媚人的秋波不分青红皂白的飘向所有路过的男性；而在低矮楼房的间隙中，以抢劫或者偷盗为生的小团伙们饥渴的盯着街道，正如长夜中饥渴的狼群。
“愿神的光辉与你同在，阿门。”阴沉街角某处响起了清脆如涌泉的声音。
这句话如同一颗石子激荡起冰封的湖面，引得街上不多的行人诧异的转身，目光搜寻着声音的来源。它实在太古怪了，这绝不是一句应该在这里出现的话。神的光辉离这里太远。
然后，他们在街角看到了那个女孩：
那绝不是一个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女孩：她的肌肤是一种富有活力的乳白色，像是醇厚的牛奶，又干净得宛若深冬的飘雪，这朵雪花绽放在肮脏的街角，却不染一丝尘埃；玫瑰色的瞳孔晶莹剔透，洋溢着明媚和温暖；她的头发是一种淡淡的金色，很随意的飞舞在身后，绚烂宛若初夏阳光。此刻，她小心翼翼的蹲下，在一个失去了右腿的乞丐面前放下了一枚银币，合上自己瑰丽的双瞳，低声为乞丐祈祷着。
莫非是神派了自己最美丽的天使来到地狱拯救苦难的灵魂？在那一瞬间，所有路人的脑海里都无端的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尽管他们并不信神，更不相信天使的存在。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在一瞬间闪过，当他们注意到女孩的衣着时，不禁打了个寒噤，之后匆匆离去——女孩穿着一件红底的长袍，尽管长袍已经刻意的改的很小，但袍子的下摆依然拖在了地上。而在女孩的身前，一个纯白色的八角十字绘在上面，和她的面庞一样清澈。
联邦教廷·医院骑士团。
尽管如今已经潜心于医术研究，历史上的医院骑士团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军事机构。由他们所审判的异端丝毫不比圣殿骑士们的少。更何况，尽管美得像油画中走出的小天使，女孩的腰间却挂着一柄长剑，剑身纯白无暇，冷若霜雪。
“再这样磨蹭下去，我今天的任务就完不成了‘公主’大人。”
说话的是个穿着白底红十字圣殿骑士长袍的年轻人，他骑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上，有些苦恼的望着远处西沉的太阳。
“哼，就那么想去见那个夜精灵小姑娘吗，罗兰·凯恩骑士？”女孩站起身，抱着胳膊，努着嘴，用她玫瑰色的眼睛瞪着马背上的年轻人。
“不我觉得‘公主’你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罗兰居高临下的从马上望着这个被称作‘公主’的女孩。女孩傲气的扬着头，金发在风中轻轻翻飞着。他忽然间有些恍惚，眼前的女孩在一瞬间从一名虔诚的圣徒切换成了一个跋扈的大小姐，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这可不行哦，身为侍奉神的骑士，居然那么轻易的就被一个小姑娘蛊惑了，”‘公主’没有理会罗兰的辩解，而是换上一副老神父般的口吻数落起他来，“你难道忘记了成为骑士时所向神明许诺的誓言了吗？要知道圣典里的大英雄参孙就是因为贪恋女人的身体没经住诱惑最后落了个那么凄惨的下场如果他当时遵循神的教诲离女人远一点……”“停……打住打住，我知道‘公主’大人您神学造诣颇深，不过这个典故用在这里似乎不大合适……”罗兰忍住没有脱口而出已经堵到了嘴边的一大堆反驳公主的话，“所以说……”
他一时语塞。身下的漆黑骏马不耐烦的嘶鸣了一声，马蹄像敲手鼓一般在地面上哒哒的敲了两下。
“所以说……所以说我也只是要去处理公务而已！”罗兰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躁。他翻身下马，像提一只小猫一样把‘公主’提起来。出人意料的，‘公主’完全没有推阻，任凭罗兰轻轻地把她侧放在旁边的一匹乳白色的小马驹上。
后天，法庭将对德·温特夫人研究及使用黑魔法的案件进行审理，为此罗兰——也就是那天晚上从十字架上救下艾拉·薇茵莉雅的年轻骑士——奉命要将艾拉从她居住的贫民窟里带到圣殿山上妥善安置，艾拉将作为重要证人在法庭上出庭。
不过在他出发之前，‘公主’跌跌撞撞的闯进了他的单人营房。
“罗兰，听说你今天要去皇后区的贫民窟？我是说最大的那个，被称作‘万魔殿’的那个？”‘公主’面色微红，喘着气问道。
“嗯，是啊，怎么了……”
“呀啊啊啊啊，带我去嘛带我去嘛，本小姐一直想看看传说中的‘万魔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那儿呀，离这里很远呀……”罗兰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一边惶恐地看着公主的脸色，“我这会儿出发的话到那里时可能已经晚上了，要回来的话估计得到深夜了，皇后区治安很差的，您一个女孩子家……”
“就是说……你不打算带我去喽……”‘公主’的眼神突然变得充满杀气。
“嗯……我觉得您最好别去……”罗兰硬着头皮说。
“哼，那我走啦……”‘公主’噘着嘴，抱着胳膊转身往门口走。
“不过我得提醒你，”她忽然转过头，“我在我的桌子上给圣何塞留了字条说我来找你玩儿啦，一旦我失踪了什么的，你将成为绑架我的最大嫌疑犯……”
罗兰眨巴着眼睛看着门口带着得意神情的公主，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欲哭无泪。
“真的吗？”
“骗你是小狗。”
“……那……那我还是带您去吧……”
2
罗兰和‘公主’的认识是大概是5年前的事。
那天罗兰在伯利恒郊外的一个小教堂里听一个年轻神父布道。当时正值隆冬，教堂里没几个人，不过神父依然声情并茂的讲述了神子在骷髅地被钉十字架的篇章。
听完布道后，罗兰正要出门，却看见一个穿着红色长裙如白瓷般精致的女孩坐在教堂的角落里，一抽一抽的小声哭着。
罗兰蹲下问她：“怎么啦，美丽的小公主？”
女孩抬起头，玫瑰色的眼瞳里迷蒙着淡淡地哀戚。
“为什么……神子会死……”
嗯？
“他不是……神的儿子吗？他在地上行使了33种神迹，帮助了那么多可怜的人……可为什么……他不救他自己？”
罗兰瞬间就傻掉了，他本以为面前哭泣着的只是个迷路的女孩，结果却是个在学术上遇到瓶颈的小神学家。
尽管神子殉难是圣典里非常著名的篇章，但宗教理论从来不是罗兰的长项。
然而眼前的女孩正泪眼朦胧的仰头望着他，他显然不能大而化之的糊弄过去。
“额……”他认真从脑子里压榨着可怜的宗教知识，“我想……是因为神子是神的羔羊，他的死是替有罪的世人们赎罪；神子明白这一切都是神的安排，所以他甘愿就这样死去。”
“就因为是神的安排？”女孩好像哭的更厉害了，“就因为是神的安排……无论神给我们安排了多么残酷的命运……我们都必须要接受吗？”
“啊不……这个……”罗兰使劲的抓着脑袋。他回头看了看教堂的讲坛想向那位年轻神父求救，但神父已经不在那儿了。
“让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吧！”罗兰一咬牙，颇有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你觉得……神子是为什么而降生……或者说神子的愿望是什么？”
女孩抽泣了两声，小声说：“神子……是救世主吧……那他的愿望就是……使世人得到救赎……”
“那么神子的死会带来什么结果呢？”
女孩想了想，然后嗫嚅着开口——
“神子……以他的死来替世人赎罪……使世人……得到救赎……”
“对了，就是这个意思！”罗兰灵光一现，激动的一拳头捶在了教堂的长椅上，“神子的死是神的安排，而这个安排和神子自己的愿望是一致的，神子的死能够救赎世人，所以神子顺从神的安排，慷慨赴死！”
他一口气说完了这个听上去很合理的解释，好像生怕自己没说完就忘掉了。
“神的安排……神子死亡的命运……和神子自己的愿望是……一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