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晋阳其二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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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白了尉相愿一眼，说你知不知道我们是晋阳城的最后一道防线，陛下把我这个从没打过仗的王爷宗亲都叫上了，情况怎么能不危机，能打能抗的自然已经上前线了，你们与其从上去受死不如想想该如何死守晋阳，如何抵挡杨忠他们的大军。

虽然我觉得将军已经很厉害了并没有他自己说得那么废材，但主将都表示自己资质平庸了，手下也就没有人敢说自己武艺过人。比如尉相愿那家伙，就一向很乖。

虽然尉相愿觉得齐军并不弱，若是死拼也有可能会赢。将军说，我们这帮人啊平时嘴上说说都很勇武过人，一旦上了战场肯定歇菜，战场上的箭簇可不长眼，输赢倒在其次，重要的是将士们的性命可不能因为你们的鲁莽而丢了。将军说，相愿呐，你还太嫩，多向你哥学学，眼下该如何安抚军心。

啥，你问我如此机密的对话我是如何知道的？多亏了有门牙这个八卦，这货最近受兰陵王提拔，将军烤肉的时候这货就在旁边站岗，由此八卦可想而知。算了不说这个八卦了。

晚饭前将军收回了前去打探军情的游云，前方依旧暂无消息，天上依旧下着茫茫的大雪，盖在晋阳城高高的城墙上，走路都很滑。于是我们的日常训练除了射箭砍草人之外还多了一项，清扫主要要道的积雪。

当积雪扫到两米多高，当砍坏了好几个草人之后因为没有草可以给我们砍了的时候，阳世深往往一拳拳砸在晋阳冰冷坚固的城墙上，光听声音都让人觉得很疼。听说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也忍不住了，不分昼夜分分钟就从京城赶来晋阳了，我说赶来干嘛不是送死嘛。那天中午兰陵王接报立马整点衣容，二话不说就赶去接驾了，据说皇亲国戚一大堆人，包括他的几个哥哥叔叔什么的，那场面也是很巨大的，但是我们看不到，我们只负责扫雪，如是一连好几天都没见着将军。将军走的时候连游云一块带走了，好几天没看见这破鸟其实还蛮不习惯的。

尉相愿无聊的时候也会跑来和我们闲聊，说晋阳城之所以如此重要是因为皇帝就住在城里，稍有差池谁也担当不起啊不是。尉相愿摇摇头，说诏命不可违啊，皇帝让死守的就必须死守住了，一只老鼠都不能放进来，你们就好好守别老想着出去砍人，你们都走了晋阳城怎么办！二达到底见过世面，当场就问尉相愿既然皇帝都来了，是不是前方战况相当严重了，若是真的砍到晋阳来我们能招架得住嘛，毕竟好多人都没见过血啊。尉相愿叹了口气，说，平阳那边早就杀起来了，按照突厥骑兵的脚程，到晋阳也就一天两天的事。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一个个猫样，不被砍死才怪呢！晋阳不能丢绝不能丢！皇帝亲临晋阳城的第二天，门牙照例在城墙上扫雪的时候不经意一瞄，就瞄到了远方黑压压一片疑似突厥骑兵的东西，仔细一看确实是突厥骑兵。。。这货当场就吓得差点从城墙上翻下来，然后屁颠屁颠跑去告诉尉相愿，因为兰陵王不在的时候尉相愿确实算是老大。

其实门牙胆子暴小，我自认为自己难当大业，没想到门牙胆子比我还小，其实也不能怪他，到底大家都是没上过战场的人，战场上到底会发生什么也不过是道听途说，毕竟没有见过血，没有什么心理准备，或者说有再多准备也是不够的。

现在是河清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天上依旧飘着大雪，从晋阳城放眼望去尽是密密麻麻的周军和联合的突厥的军队，正当我好奇骑兵如何攻城的时候，尉相愿已经开始划分军队分工干活了，额，抵制周军了。

首先周军要攻城肯定不能骑马吧，城墙那么高往哪冲啊。所以尉相愿将军二话不说把我和门牙丢到了弓箭队里，二达和阳世深则扔上城墙和敌军对砍去了。其实我觉得这是非常明智的做法，这样一来至少第一个挂的肯定不是我。额，虽然这个想法非常不好，这样一来，二达他们肯定首先第一个中刀，就算不中刀，中箭的概率也是很大的。事后证明一旦打起来谁站城墙上谁就是人肉沙包，即便再多拿一把盾也会中枪的，算了眼下情况也容不得我担心他们。午时尉相愿终于集结了所有的弓兵，清一色裲裆甲。我说这个东西穿着其实还挺重的，连蹦哒都不太愿意，但是为了保命就觉得一点都不重了。

话说起来，真的，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包括那时从梁国逃出来的时候也没有这般紧张。那种眼睛看不见敌人的感觉，只能全全听着号令发箭，那种虚幻缥缈的感觉，明知道敌人就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却不知道自己这一箭射出去到底能不能中的感觉，实在是太复杂了。那天箭队里少说说有好几千人，黑压压的一票人，敌军逼近时听号令放箭，所谓万箭齐发性质其实也差不多，放箭的时候角度绝对不能低，力气绝对不能差，因为一不小心一个偏颇说不定就打到自家在城墙上待命的兄弟了。那天光是抽箭就抽到手抽筋了，也不知道这般放箭到底能不能射死一两个。事后据那天在城墙上窝着的二达说，那天我们放的箭都把城墙外一丈开的地方射成筛子了，也没见着周军退了多少，反正周军就呆在射程范围外不远的地方干耗着，据说是为了等到咋们无箭可放的时候再行攻城。我说一般大军围城怎么说也要围个两三天的等到粮草用完了他们差不多也就攻了，虽然我也不想感受感受那种被困在城里没有供给的一天天愈演愈烈的恐怖的感觉，我也想痛痛快快了结了再说。尉相愿大概也是这个想法，于是在浩浩荡荡轰轰烈烈发了一票箭之后发现不行啊，再发下去就没箭了还打个毛线啊，于是下令别射了看看局势再说。

估计周军也被吓得够呛，到了晚饭前还没有要打人认得意思，倒弄得我们很难堪到底是先打还是先吃饭。对于打仗吃完饭这个话题其实我是略感惊讶的，因为以前听前辈们说到战场的时候都说战场昏暗，大家都杀个你死我活得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哪有时间吃饭，可是一方面我又觉得不吃饱饭在战场上饿得没力气了怎么办，还怎么砍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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