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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步开外,书柜拐角处,露出一张十五六岁少女的小脸,一袭淡紫襦裙飘逸加身的纤纤绰影跟着显现,脚踏七星靴,腰系璎珞丝带,樱唇勾勒一湾微笑,令人只觉满屋子的夜明珠光华顷刻黯淡,世间所有的光与美丽全部聚集到一处。
那是,无法用任何语言去形容的倾世之姿,智者们学过的所有赞叹美的词藻亦堆砌不出少女千分之一美貌。
灵珂在风华初现的少女面前,足足失神了半晌,方如梦初醒,轻轻叹了口气,把心中那抹忐忑吐尽,然后握了握拳头,快步走过去,给了对方狠狠一个暴栗,恶声恶气地说道:“你这个臭丫头,失踪两年,一回来就拿你大叔开涮!你要吓死我吗?刚才我几乎以为,一个不小心,送你归了西!”
说完仍觉不解气,抄起火湄作势往外走。
紫衣少女正是十五年前以外来者身份纳入巫族正统的圣女义女,紫棂。
少女心知玩笑开大发了,惹恼了眼前这位,俏脸一垮,连忙牵住对方的袖角告饶:“大叔,我错啦,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且绕我这一次!许久不见,您满腹书生气自华,越发清秀俊逸了呢!”
语声清脆若黄鹂,嘤嘤啼唱,洋洋盈耳,尾音接一缕动人磁性,闻者无不觉身心舒畅,再大的气性也能至少消去大半。
听这声音听了十年已经习惯的灵珂却不买账,板着脸抽回衣袖,凉凉道:“有一种东西,比才能更罕见,更优美,更珍奇,那就是自知之明。我了解自己的长相,清秀二字当得,俊逸,当不得。小丫头,浮夸过甚是为妄啊!”
“老师襟怀坦白,不同流俗,自不是骄傲自夸之辈。”紫棂脆声接话,“在我心里,您一身白衣,才华横溢,学富五车,浸淫书本多年,周身气质自然而然有书香作陪,白衣翩翩,香儒晕染,怎么就当不得小小的俊逸二字?莫非您不知,灵山上下几乎过半的俏阿婶、美娇媳都对您芳心暗许,每回见到您,不是故意遗落手绢,制造与您说话的机会,就是梳妆打扮、红妆添香,欲引起您注意?”
灵珂只听前面几句倒怡然舒畅,怎么话到后面却变了味?什么俏阿婶、美娇媳的……难怪总有人问他有没有瞧见帕子,害他一直怀疑山上隐藏着一个恋物癖小偷;张家婶子、李家嫂子、宋家大姐来学堂接孩子,一身熏天的脂粉味,拉着他的手问东问西,言语牛头不对马嘴,还时常拉扯衣领,大冬天的,也不闲冻得慌。
此时被紫棂点透,他是既无语又想笑,扭身道:“就算你这丫头巧言善辩,蒙混过关。可那声老师怎么算?”顿了顿,又问,“还有,你怎么知道她们……对我有那种念头?”
“女为悦己者容。老师的心里,其实是有数的,不过素日您的眼里只看得到墨香之物,因此忽视了。”
紫棂走到供人读书习字的长桌前,上面摆着一个掇球壶与六只耳杯,掇球壶里盛着花草茶,倒了两杯,一杯给自己,一杯双手捧上,递到灵珂面前。
空了小半的茶壶里立时响起流水之声,不知哪里来的新茶水凭空而降,自壶口下沿壁潺潺流入,将空壶补满。
灵珂接过,小饮一口,面上仍然故作不情愿。心中却道,小丫头行事较之两年前添了三分圆滑,言辞也比以前的安静自僻活络不少,也不知这两年独自在外漂泊,是怎样一番光景。
“至于我叫您老师——想必您还记得,两年前临走时,您来山下送我,亲口承诺只要我突破凡人极限,在黑玄蛇幻境内有所成,您便允许我改口,让我当您的弟子。”
今天是周日,按惯例掇球壶里茶水的成分是蓝白花,上品灵草类,有生津止渴、清润脾肺的秒效,紫棂一口气喝完耳杯里的水,又接连饮了两杯,这才感觉稍解日夜兼程赶回灵山的劳顿。
“刚才我的表现,您看在眼里,喊您一声老师,您决计是不亏的。”她调皮地一吐舌头,“再者,十年前多亏您引我到树屋,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纷争,读书时有不懂之处,也是您悉数言教,为了让我了解外面的世界,不惜耗损灵力开启观星阵——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老师,要不是您严防死守此生不收内徒的诺言,我早就想改口了!”
灵珂听她话里含义,回忆起方才命悬一刻时的惊艳脱逃,动作之快连他都未能看清,不禁神情一变,往回走了一步,“你是如何逃脱火网的?”
瞬间移动?不,不可能,她是非修灵者,决计做不到。
少女唇畔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自信,轻灵,夜明珠的弧光映照在她完美无瑕的脸上,亮如星辰的眼眸几乎令灵珂目眩,“我在黑玄蛇幻境里,练成了一种轻功,姑且叫它‘玄蛇步’,最快的时刻,我的身体能做到像黑玄蛇一般柔软,再利用头部、腰部、膝盖、足部在半空疾速折转,看上去的确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实际上是利用视线盲区,让人产生错觉罢了。”
说的好似十分轻巧,实则灵珂心里清楚,以凡人之躯钻营轻功到这种程度,说出去恐怕没人会相信。可他的弟子偏偏做到了,也完全可以想见,其过程经历了多少艰辛困顿。
这一刻,灵珂心里终于默认紫棂成为自己学生的事实。非半山学堂长老之于学生的学生,而是此生唯一的内徒。
这般优秀的孩子,却偏偏为何不能修灵?
轻轻一叹,感慨上天不公。灵珂坐到长桌旁的木椅上,长袖一挥,道:“既如此,还愣着做什么?斟茶,行拜师礼罢!”
紫棂一愣,唇畔的弧度再度放大,倒了一杯花茶,旋即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老师在上,受学生一拜。”
礼毕,灵珂扬起微笑:“去看看你的母亲,虽然圣女嘴上不说,但大家都看得出来,她对你甚是想念啊。”
紫棂点点头,漆黑的眸子仿佛点亮暗夜的霞光,含笑说:“本来这一趟回来便打算直接上迦叶宫,岂知刚路过学堂,正好看见老师你,想着先拜师,再去见母亲,也不迟。哈哈!我这便去见母亲,我也想她想的紧。”说罢对着灵珂一拱手,洒脱地去了。
离开树屋无需印记,族长的结界对外不对里。踏出树洞前,少女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灵珂手中已然握着一本新书册,火湄躺在掇球壶边,安静得就像只是一本寻常古籍。
窄桥上的冷风灌了进来。
紫棂一缩脖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伸向腰间——东西还在。
两年前母亲和族长外公施了最后一次秘法,之后她被告知巫族已经没有手段能拔除她体内禁锢灵力的桎梏,那是一种霸道至匪夷所思的封印术——是的,她并非灵山上下共知的那样,体质特殊不得修灵,而是这些年的夜夜打坐,丹田处早已形成灵泉,且灵泉深厚,却因为一道封印,灵气冲不破丹田,无法连通筋脉祭出灵力。
母亲说,在她在山脚捡到她之前,送她到灵山的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特意下了此封印术。至于那个人的身份,母亲以天机不可泄露为由,不曾告知。她唯一知道的是,那个人与自己没有血亲关系。
不过她想,既然有所谓封印术,病因找到了,那么这世间必然有解封的办法,遂决定离开灵山,去外界寻医问药。
外公和母亲十分赞同她的决定,母亲担心她的安全,打算派一位巫卫统领跟随,被向往自由的她拒绝。无奈之下,临行前,母亲将映月剑给了她,并叮嘱有任何情况可以去南方陆地的“杏林百草阁”寻求帮助,这是巫族在外界的隐秘经营地,因着灵山灵气充裕、得天独厚的灵草仙木生长环境,百草阁的灵药比其他药铺的灵药更多,药效也更上品,往往供不应求,已经在南方许多城市,尤其是十大城池开展了分店。巫族世代传承的映月剑,剑柄上刻着不能被模仿的黑玄蛇衔月标记,是最好的身份标识。
在外两年,紫棂几乎把珠玑海以南的大陆跑了个遍,拜访了各大名医大家、在世华佗,也涵盖一些涉猎封印术的玄术门派,与之以智易物,斗智斗勇,寻求解封的契机,期间灵丹妙药吃了成吨,玄术入体的隐痛也熬了不少,通通未果,封印术的桎梏仿佛梦魇阴魂不去。